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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爱，只有说得来
一句顶一万句
的爱情也可以有克林顿式的爱情这世上可以有柏拉图式的爱情余韶文
每天过眼海量信息，除了南海闹剧、尼斯恐袭、土耳其政变之类爆炸性新闻，更多的是文艺作品里和现实生活中痴男怨女们糊涂的爱——爱有几分能说清楚……
从汤显祖到莎士比亚，从曹雪芹到村上春树，这“糊涂的爱”大概是古今中外众多文艺家渴望解开的“哥德巴赫猜想”，而常用的解题工具就是“三角恋”。
今年过眼的有两部印象很深的作品，李六乙导演版、没出轨的话剧《小城之春》和刘雨霖导演版、出轨的《一句顶一万句》。
《小城之春》迄今已有三版：费穆版电影珠玉在前，田壮壮版电影和李六乙版话剧致敬在后。令人惊诧的是：在电影和戏剧领域里素以离经叛道、特立独行、颠覆传统著称的田壮壮和李六乙两位大师级导演，对于《小城之春》这个按现在流行说法叫“大挨劈”的作品，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照猫画虎。
我以为这种选择的原因并非两位名导的想象力不够或者缺乏颠覆的勇气，而是《小城之春》原作的题材、风格与内涵决定的。
按通俗的题材解读：基本这故事就是一场“三角恋”，偶尔掺杂进妹妹和仆人两个极其没戏的配角。这样简单的故事，要依当下中国电影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肯定是没有人愿意投资的。现在流行的情感类文艺作品，不是“多角恋”就是“三角恋”套“三角恋”，而且不是《小时代》式的呼天抢地、无病呻吟就是《囧》系列与《夏洛特烦恼》一般庸俗恶搞、无动于衷。真正沉入角色的内心深处去认真探讨情感问题的文艺作品实在是凤毛麟角。
《小城之春》则看似简单，就这么三个人，就这么个事。可是情感被掰开了揉碎了之后，看上去并不那么简单了：不速之客志忱的到来，惊讶地发现好友戴礼言的太太正是自己的初恋情人玉纹，重新勾起了被战火中断了的怀春往事。
短暂的重逢难免红杏枝头春意闹，但最终还是发乎情、止乎礼，带着伤春的心事，生活还要归于平淡地继续。从怀春、闹春到伤春，这一场三春往事掀起的心海波澜可并不像戏剧的情节那样平静。
用一个话糙理不糙的比喻来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会感人的戏不必咆哮。或许是当代中国的观众们习惯了舞台上那些虚张声势的大喊大叫、大鸣大放、大哭大闹，面对《小城之春》的死水微澜容易感到不够刺激、不够过瘾。实际上，那死水微澜下的人物心理活动是山呼海啸般的，是那种表面的热闹所远远不及的。
志忱克己复礼的离开，正应了那句“戴礼言”——陶冶了我，成全了你。志忱看似一副“高大全”的圣人形象，可是他有没有想过：玉纹与他劫后重逢最要紧的是什么？
沉闷的生活是苦海，玉纹就生活在这样的苦海里。志忱是一条可以带她逃离苦海的船，而礼教与道义却是约束与羁绊了这条船的锚。
为什么不少当代文艺作品要为潘金莲“翻案”，就是因为她也生活在苦海里，可西门庆这条船没有锚，带着她说走就走了，哪怕最后被武松这座冰山撞沉。这在中国是最家喻户晓的一次出轨，虽然有违社会道德和公序良俗，但人性有时和道德就是相互冲突的。
再来看电影《一句顶一万句》，与舞台上病恹恹的戴礼言相比，银幕上的牛爱国从演员形象选择和性格设置上都更接近武大郎。影片从牛爱国和庞丽娜扯证结婚的欢天喜地开场，可婚姻的小船却很快就驶入“没话说”的苦海。
接下来的情节我就不详细剧透了，不久大家就可以去电影院看到了。反正概括来说是：女人出轨了，男人愤怒了，相互死磕了，最后宽恕了……
在刘震云笔下和刘雨霖的镜头前，没有别的“爱”，所谓“爱”，不过就是三个字——“说得来”。
说好的“糊涂的爱”，就这样揭开了谜底？
其实有些困惑，不过就是我们把简单的问题想复杂了。如果能抛开金莲肉体出轨和玉纹精神出轨的差别，她们的共同点就是跟丈夫没话说，以至到了一句顶一万句的地步，但跟某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却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与这“某个人”相遇后，两个“说得来”的人或许就成了俗话常说的“有情人”。
没错，要害就是这四个字——共同语言！武大郎、戴礼言、牛爱国，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但是好人不一定能够得到真爱。非常遗憾的是：上帝在取出亚当的肋骨造出夏娃的时候，把女人设定为耐不住寂寞的话痨，如果找不到有共同语言的交流对象，就会像毒瘾发作一样苦恼。这时，一个能说会道的男人，无论是像志忱那样坐怀不乱，还是像西门庆那样流氓成性，都会像救命稻草一样出现，成为令她们无法抗拒的“毒品”。
有一句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里所说男人的“坏”，并不是指凶狠、残暴、冷血、邪恶、阴险、毒辣、狡诈之类的品质，而是指“有情趣”。就像热播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余罪，不是高帅富，却天生能说会道，得到女生的青睐也就不足为奇了。
爱，有更高的境界，但最低的门槛是’说得来”。 无话焉能有情？这世上可以有柏拉图式的爱情也可以有克林顿式的爱情，但没有“一句顶一万句”的爱情。
资深文化评论人。《北京青年》周刊主编。
历任《北京青年报》记者、编辑、文化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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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晓慧（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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